《离魂记》与《倩女离魂》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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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与《倩女离魂》的比较

2022-10-29 16:55:04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倩女离魂》是元杂剧四大爱情剧之一,因其以“离魂”的奇异情节区别于其他三部作品,历来受到读者的追捧。《倩女离魂》取材于唐传奇《离魂记》,但从传奇到杂剧的转变中,无论是内容、思想,还是人物塑造、情节结构都不拘泥于《离魂记》,作者深度把握文学体裁的差异性,使《倩女离魂》焕发出迥异的光彩。

【关键词】:《离魂记》;《倩女离魂》;体裁差异性

郑光祖将唐传奇《离魂记》的故事继承发展为元杂剧《倩女离魂》,借“离魂”故事情节表现才子佳人的爱情主题。“离魂”故事早已有之,陈玄祐《离魂记》是一部承先启后之作,早在魏晋六朝时期就有灵肉分离的奇异故事。李剑国谓:“离魂之说,滥觞于刘义庆《幽冥录》之《庞阿》。”[1]《庞阿》与《离魂记》都是女子灵魂出窍,追求所爱之人,最终成就美好姻缘。除此之外,晋干宝《搜神记》中《无名夫妇》一文,亦具离魂情节,只是此故事是男子目睹其灵魂与肉体分离,“被中人高枕安眠,真是其形”,后“夫忽得疾,性理乖误,终身不愈”。既然“离魂”之事先于《离魂记》有之,为什么郑光祖选了《离魂记》的故事为底本,却不选择其它故事?从《离魂记》到《倩女离魂》,从唐传奇到元杂剧,这其中又经历怎样的转换?

《离魂记》与《倩女离魂》二者是不同的体裁,前者为传奇,后者为杂剧,唐传奇传录奇闻异事,源于中国古代神话,近承魏晋南北朝志人、志怪小说。小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处于萌芽阶段,像《世说新语》、《搜神记》等只是单纯的对人物事迹、鬼怪灵异之事做简单描写,不注重辞藻的修饰。唐传奇则大不相同,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谈到:“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婉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2]可见唐传奇是有意识的文学创作,虚构情节、注重辞藻,取得一定的文学成就。郑光祖的《倩女离魂》是一部杂剧,杂剧是要搬到舞台上的文学文本,是一种表演艺术,所选的故事必须是具备戏剧因素的。《幽冥录》之《庞阿》,《搜神记》之《无名夫妇》都是魏晋六朝之作,本就是以记述为主,像《无名夫妇》:

有匹夫匹妇,忘其姓名。居一旦,妇先起,其夫训亦出外。某谓夫尚寝,还内,见其夫犹在被中。既而家童自外来云:“即令我取镜。”妇以奴诈,指床上以示奴,奴云:“适从郎处来也。”乃驰告其夫,夫大愕。徑入示之,遂与妇共观,被中人高枕安眠,真是其形,了无一异。虑是其魂神,不敢惊动,乃徐徐抚床,遂冉冉入席而灭,夫妇惋怖不已。经少时,夫忽得疾,性理乖误,终身不愈。[3]

只是的简单的记录了一个丈夫因灵魂出窍而身患不愈之症的奇异之事,此故事中只是灵魂与肉体分离,二者似乎无精神的沟通,肉体依然卧榻,仅此而已。无曲折的情节,构不成任何矛盾,杂剧作为表演之用,必须以故事矛盾冲突来吸引观众,如若平淡无波澜,必不能为演出之用。

再如《庞阿》:

锯鹿有庞阿者,美容仪。同郡石氏有女,曾内睹阿,心悦之。未几,阿见此女来诣阿。阿妻极妒,闻之。使婢缚之,遂还石家。中路,遂化为烟气而灭。婢乃直诣石家,说此事,石氏之父大惊曰:“我女都不出门,岂可毁谤如此。”阿妇自是常加意伺察之,居一夜,方值女在斋中,乃自拘执,以诣石氏。石氏父见之,愕贻曰:“我适从内来,见女与母共作,何得在此?”即令婢仆,于内唤女出,向所缚者,奄然灭焉。父疑有异,故遣其母诘之,女曰:“昔年庞阿来厅中,曾窃视之,自尔仿佛即梦诣阿。乃入户,即为妻所缚。”石曰:“天下遂有如此奇事。”夫精神所感,灵神为之冥著,灭者盖其魂神也。既而女誓心不嫁。经年,阿妻忽得邪病,医药无徵,阿乃授币石氏女为妻。[4]

这个故事相对《无名夫妇》比较完整,石氏女因一面之缘而对庞阿心生爱慕,于是在梦境中灵魂窃视庞阿,虽然故事是团圆的结局,也具有一定的曲折情节,但是似乎此则故事为石氏女暗恋庞阿,并非“才子佳人”互相倾慕之爱情,如若搬到舞台上,相信只是一句“誓心不嫁”并不能打动观众。而《离魂记》中的男女主人公王宙与张倩娘从小青梅竹马,王宙“幼聪悟,美容笵”,倩娘“端妍绝伦”,典型的才子佳人,故事中倩娘为了真爱,灵魂出窍追随爱人,王宙也毫不犹豫带走倩娘,这种不顾一切的爱情搬到舞台上观众的接受度可以说很强。另外故事中的很多细节也可以为杂剧所用,比如《倩女离魂》将《离魂记》中张镒将女儿许配他人变为夫人以“我家三代不招白衣秀士”,“以兄相称”暂时的拒绝,这种暂时的拒绝就会给下文买下伏笔。将这些细节之处发展成强烈的矛盾冲突,来吸引观众的眼球。《离魂记》中王宙与倩娘育有两个儿子,后“二男并孝廉擢第”,《倩女离魂》中省去了这一情节,结局是二人爱情的圆满,戏剧舞台上的表演时间与空间是受限制的,因为舞台是有限的,所以戏剧集中于表现故事中最突出的情节矛盾,最终解决矛盾,《离魂记》中“二男”的存在与否对王文举与张倩女的爱情这一主题并无影响,而且在舞台上演出也会显得拖沓。作者从《离魂记》中选取创作《倩女离魂》所需要的戏剧因素,不仅让王生与张倩女的爱情得以流传,还将“离魂”主题更加深化。

唐传奇与元杂剧虽然都属于俗文学,但是元杂剧却具有“雅”的成分。元杂剧从语言上可分为本色派与文采派,郑光祖是元杂剧发展后期的作家,他的作品开始追求文采,表现出明显的文人倾向。唐传奇《离魂记》中虽然加入了一些艺术描写,但是仍然是讲故事的形式,文中的人物外貌、性格都是由叙述者一一道来,表现倩娘追随王宙也只是简单从叙述者的口中知其“跣足而至”,“亡命来奔”而已。而《倩女离魂》是一部剧本,作为表演的脚本,剧作者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观众接受,如何才能更好的吸引观众,让观众的情感随着主人公的情感流转,而不是简单的将故事讲给观众听。在舞台上,观众要了解人物形象,只能通过人物的言行、举止来判断,所以人物语言的个性化是杂剧的重要特征,如《倩女离魂》中正旦和正末的语言:

(正旦唱)竹窗外响翠梢,苔砌下深绿草,书舍顿萧条,故园悄悄无人到。恨怎消,此激最难熬!

(魂旦唱)他若是赶上咱,待怎么?常言道:做着不怕!

(魂旦云)你若不中呵,妾身荆钗裙布,愿同甘苦。

(正旦云)我每日眼界只见王生,那曾见母亲来?

(正末云)黄卷青灯一腐儒,三槐九棘位中居。世人只说文章贵,何事男儿不读书。

(正末云)小姐,我若为了官呵,你就是夫人县君也。

(正末做怒科,云)古人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老夫人许了亲事,待小生得官,回来谐两姓之好,却不名正言顺。你今私自赶来,有玷风化,是何道理?[5]

从二人的语言中看到倩女对待爱情的坚决态度,并且敢于反抗,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王文举是一个深受礼教束缚的书生,热衷于仕途,从剧情一开始就要上京赶考,在倩女要跟随他时,他犹犹豫豫,最后是被倩女的坚定与真诚打动才携倩女同行。另外,剧中人物要追忆往事,表达情感,需要大段的反复唱念,如此去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使剧中的人物鲜活灵动起来。比如当张倩女误会王文举又娶妻时的一段唱词:

【哨遍】将往事从头思忆,百年情,只落得一口长吁气。为甚么把婚聘礼不曾题?恐少年堕落了春闱。想当日在竹边书舍,柳外离亭,有多少徘徊意。争奈匆匆去急,再不见音容潇洒,空留下这词翰清奇。把巫山错认做望夫石,将小简帖联做断肠集。恰微雨初阴,早皓月穿窗,使行云易飞。

【耍孩儿】俺娘把冰绡剪破鸳鸯只,不忍别,远送出阳关数里。此时有意送征帆,无计住雕鞍,奈离愁与心事相随。愁萦遍、垂杨古驿丝千缕,泪添满、落日长亭酒一杯。从此去,孤辰限,凄凉日,忆乡关愁云阻隔,着床枕鬼病禁持。

【四煞】都做了一春鱼雁无消息;不甫能一纸音书盼得,我则道春心满纸墨淋漓,原来比休书多了个封皮。气的我痛如泪血流难尽,争些魂逐东风吹不回。秀才每心肠黑,一个个贫儿乍富,一个个饱病难医。

【三煞】这秀才,则好谒僧堂三顿斋,则好拨寒炉一夜灰,則好教偷灯光凿透邻家壁,则好教一场雨淹了中庭麦,则好教半夜雷轰了荐福碑。不是我闲淘气,便死呵死而无怨;待悔呵,悔之何及!

【二煞】倩女呵,病缠身,则愿的天可怜。梅香呵,我心事则除是你尽知。望他来,表白我真诚意,半年甘分耽疾病,镇日无心扫黛眉。不甫能捱得到今日,头直上打一轮皂盖,马头前列两行朱衣。

【尾煞】并不闻琴边续断弦,倒做了山间滚磨旗。刬地接丝鞭,别娶了新妻室。这是我弃死忘生落来的![6]

者一大段唱词,倩女回忆了往日长亭送别时不忍离去之情,又唱出了自己如何思念王生,“从此去,孤辰限,凄凉日,忆乡关愁云阻隔,着床枕鬼病禁持”相思成病,却换来心上人的抛弃,心里的感受全由这段唱词表现出来,剧中无论是病体中真实的倩女,还是灵魂出窍的倩女,都是那样的不顾一切去爱王文举。作者用优美又富有个性化的语言来塑造人物形象,目的是让读者与观众可以深刻的体会人物的内心世界,理解人物并为其真挚的感情所打动。

很多杂剧中都有一个或两个配角,他们有的穿针引线,为男女主人公牵线搭桥,有的插科打诨,为剧本带来谐谑感,他们在剧中虽然是附属地位,但是不可或缺的。《倩女离魂》中的张千就是这样一个配角,剧本只有四折一楔子,而第三折整体是通过张千来贯穿的,剧中净扮演张千,他是王文举做官后的一个下人,王文举做官后给岳母修家书一封,差张千送去,就在这中间,张倩女梦到王生得了官来看她,醒来后张千就送信来了,王生让他将信送到老夫人手中,他不明谁是老夫人,被梅香引到小姐处,倩女看信后得知王文举娶了夫人立刻气倒,这时张千被梅香责打,最后张千还是不明就里,以为是“平安家信,原来是一封休书”。可以说张千是造成倩女误会王文举的一个线索,是误会的传信人,剧中的这一误会将剧情推到了高潮,让本就因相思成疾的倩女身体与感情雪上加霜。这一人物形象在《离魂记》中是不存在的,可见作者从《离魂记》中拿来了所需的戏剧元素,也增加了传奇中没有的情节,《离魂记》中如若存在张千这一人物,对故事的奇异性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而在《倩女离魂》中多了这一情节,多了这样一个送信人,就多了一个制造矛盾冲突的点,增进读者、观众与主人公的感情,让其与剧中人同欢乐共悲伤。

郑德辉以《离魂记》为本事,创作元杂剧《倩女离魂》,深化了“离魂”主题,歌颂真挚爱情,运用娴熟的剧作技巧,让王生与张倩女活现于文本,并被搬至舞台,使二人的爱情故事大放异彩!

注释:

[1]李剑国著,唐五代志怪传奇叙录,南开大学出版社,1993:264

[2]鲁迅撰,中国小说史略,世纪出版集团,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41

[3][4]李昉等编,太平广记,中华书局,1961:2831,2830

[5]顾学颉选注,元人杂剧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6]顾学颉选注,元人杂剧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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